憑著精明幹練的拼勁與步步為營且環環緊扣的發展策略,胡文虎、胡文豹兩兄弟在一同接掌父業不久,即在仰光干出了十分耀目的成績。作為企業領軍人的胡文虎,不僅讓虎標及永安堂成為了家喻戶曉的品牌,更是在報業打開局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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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胡文虎、胡文豹兩兄弟一同繼承了父業,並發揚光大,維持了企業一體、家產統一。但胡文虎去世後家族成員之間出現嚴重分歧,甚至對簿公堂,最終導致家業土崩瓦解。
胡氏家族和企業因何四分五裂走向衰落?
延續血脈 安家置業
如同無數中外富商巨賈,發財致富後的胡文虎,雖然生活頗為節儉,但也投入大量金錢用於購買地皮,興建豪華大宅。但他的做法,卻又表現出不少與眾不同的地方。一是他興建大宅的地方,既不在發跡地仰光,也不在家鄉福建永定,而是在當時地少人稠的新加坡和香港,原因似乎與這兩個地方商業便利、有助其統管業務有關。二是他興建的大宅別具中國傳統特色,甚至加入大量民間宗教信仰元素,當然也宣傳自身的產品,風格上獨樹一幟。三是他所興建的大宅,不只是本人、妻妾和子孫們的居所,還向社會公眾開放,因而成為當時不少民眾的出遊去處,成為當地人的集體記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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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文虎,(1882年-1954年9月4日),生於緬甸,祖籍福建省永定縣(今龍巖市永定區),客家人,東南亞華僑商人。早年與弟胡文豹合創虎標萬金油、八卦丹、頭疼粉、清快水、止痛散等。另曾經創辦過星、馬、港一帶的星報系列的報紙,計有《星洲日報》、《星島日報》、《英文星報》、《星暹日報》與《星檳日報》(今《光明日報》前身)。
在談論胡文虎興建別墅之前,讓我們先介紹胡氏家族發跡後家族規模的擴展狀況。作為白手興家的生意人,胡文虎和胡文豹在財富日增之時,很自然地會想到延續血脈的問題。早在1905年及1908年初,胡文虎、胡文豹兄弟分別娶了居於檳城的華人鄭氏姐妹為妻。但是在婚後很長時間內,他們的妻子均未能為他們誕下血脈。胡文虎元配鄭炳鳳先後領養了兩子,分別為胡蛟和胡山,而胡文豹的元配鄭阿蘭,並沒做出收養的舉動(Brandeland Turbeville,1998)。
到了1914年,胡文豹納緬甸本地人段蘇(Daw Saw)為妾。段蘇為胡文豹生了兩女(胡清湖、胡清新)和一子(胡清才),算是解決了香火的問題。看到胞弟以納妾方式解決了自己血脈延續的問題,胡文虎很可能也有了相同的意願與期望。到了1919年,胡文虎據說在遊覽仰光瑞光大金塔時,邂逅了令他驚為天人的陳金枝,在徵得鄭炳鳳同意後,納了陳金枝為妾,那時胡文虎與鄭炳鳳已結婚14年了。
婚後的陳金枝,深得胡文虎愛惜。可惜,陳金枝和鄭炳鳳一樣,婚後一直無所出。不知是否早有預感,陳金枝過門那一年,即收養了胡好為養子,胡好成為胡文虎的第三名兒子。到了1931年時,陳金枝又收養了胡仙為女兒,所以陳金枝名下,便有了一子一女(左少珍,1994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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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文虎家人合影於新加坡虎豹別墅家中。後排左起:胡黃玉謝、胡鄭炳鳳、胡陳金枝。前排左起:胡二虎、胡一虎、胡仙。
雖然段蘇過門後已為胡文豹誕下血脈,但胡文豹仍感家族人丁不旺,1927年,胡文豹再納張鳳英為妾。張鳳英年紀與陳金枝相去不遠,彼此早有往來,所以感情很好,而張鳳英則為胡文豹生了一子胡清德。胡清德由於年齡和胡仙相近,加上陳金枝和張鳳英又多來往,所以胡清德和胡仙自少一起成長,感情較好 (Brandel and Turbeville,1998)。
或者受胞弟再納一妾所影響,或是本身仍沒親生血脈的緣故,胡文虎在1929年,將那年他在檳城遇到的一名華人女子黃玉樹納為妾。與鄭炳鳳和陳金枝不同,黃玉樹在婚後不久即傳出懷孕喜訊,並在1930年誕下胡一虎─這也是胡文虎的第一個親生孩子,那時的胡文虎,已年近半百,實屬老來得子。翌年,黃玉樹又為胡文虎添加一子,是為胡二虎。
可是,據說黃玉樹很有個性,與胡文虎似乎相處得並不十分好,雖然她為胡文虎誕下了親生血脈,卻未能得到他的寵愛和疼惜,夫妻關係甚至頗為疏離,不像陳金枝與胡文虎一樣親近。到了1937年,胡文虎再納一妾,是為邱秀英,她為胡文虎生了一女(胡星)兩子(胡三虎和胡四虎),而胡四虎出生那年,胡好因飛機失事去世,而那時的胡文虎已年近67歲的高齡了。即是說,胡文虎一生娶有一妻三妾,並有七子二女,而胡文豹則一生娶有一妻二妾,並育有二子二女(見圖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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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氏家族樹(點擊看大圖)
由於胡文虎和胡文豹均妻妾子女成群,因此發財致富後在主要生活與事業發展地覓地興建豪華大宅,並不意外,但胡文虎家族與眾不同的建築品味,以及日後開放大宅讓公眾遊覽的方式,讓他再次引起關注,即使在他去世以後,仍時常被人提及,更讓不少人對他念念不忘。
資料顯示,當胡文虎在20世紀20年代決定在新加坡和香港設立地區總部開拓業務時,不但在新加坡買入地皮,興建工廠,生產虎標成藥,同時還興建大宅以安頓一家老小。但那時的建築風格,還沒像日後虎豹花園那樣備受關注,吸引社會目光。1931年,胡文虎因為有了在香港長期生活的打算,因而斥1600萬元巨資在港島大坑道15號購入占地約93000平方英尺地皮,先後興建了虎豹別墅(又稱虎豹花園)、虎塔和萬金油花園(《星島日報》,2001年7月20日;《香港經濟日報》,2001年7月20日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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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園以「虎塔」及「18層地獄」 最為聞名。浮雕、塑像等場景,取材自中國神話傳說和佛經故事,目的在於勸告世人行善積德,諸惡莫作 (Brandel and Turbeville, 1998)。
儘管從現代設計的角度看,「虎豹別墅的雕像其實帶有鄉土與俗氣,文化水平不高」(《胡文虎發達趣史》,1960),但因胡文虎宣布每逢周日及重要節日,別墅均向社會大眾免費開放,讓他們可以入園參觀遊覽,和那些門禁森嚴的豪華大宅相比,胡文虎其舉可謂開風氣之先,也因此令該別墅名揚四方,這也為他贏得了不少稱頌與愛戴,胡文虎本人更因這一創舉被稱譽為「身上齊聚了馬戲團推廣員P•T•巴南(Barnum)、主題公園大王華特•迪士尼(WaltDisney),以及報業家和城堡建設家威廉•倫道夫•赫斯特(William Randolph Hearst)等人的智慧」 (Brandel and Turbeville,1998)。
在香港興建了虎豹別墅,作為自己的居所之後,胡文虎又於1937年在新加坡按原樣興建了另一座虎豹別墅,作為胡文豹一房的居所。而新加坡虎豹別墅同樣會在周日或節假日向社會公眾開放,也因此深得新加坡民眾的稱譽。由於無論是香港的虎豹別墅,或是新加坡的虎豹別墅,均屬傳統中國建築,並採取了向社會大眾開放的安排,令這兩座別墅和胡氏家族一同變得街知巷聞。
戰亂中倖存 胡文虎再入金融業
新加坡虎豹別墅修建過程中,抗日戰爭爆發,雖然永安堂在中華沿岸的成藥生意與星系報章的業務大受影響,但胡氏家族位於香港、新加坡和東南亞的核心業務與投資,則因那些地方尚未受到戰火波及而未受影響,反而是永安堂的各種成藥更因戰亂時期民眾對藥物需求備增,價格直線飆升,令其身家財富大幅增加。
到了1941年,由於日軍擴大侵略範圍與目標,不宣而戰地襲擊香港、新加坡和東南亞一帶,永安堂藥業和星系報業的生意,在侵略戰爭中自然也無法維持,家人被迫四散。其中在香港的胡文虎曾被日軍拘禁,而他日後曾遠赴日本東京,面見了一手發動侵略戰爭的東條英機,此舉成為他人生中的一大污點,但他在香港淪陷期間曾利用個人力量與社會網絡,在東南亞採購糧食運回香港,救活不少貧民,則又令很多人心存感激。
相對於香港的胡文虎,身處新加坡的胡文豹和胡氏家人則遭到更大苦難。日軍侵略新加坡時,年僅12歲的胡二虎被炮火炸死,其他家人則在胡文豹的帶領下由新加坡撤退到緬甸,並在緬甸北部曼德勒(Mandalay)一個叫Daiwu的偏遠村郊暫時居住下來,躲避戰火。1944年,胡文豹和元配鄭阿蘭因病去世,那時兩人只有59歲及54歲。由於戰時條件惡劣,家人只能草草地將他們葬於當地(「Dato Aw ItHaw, oral history interview」,1981)。胡文豹去世後,其長子胡清才成為這一房的領軍人,而胡文虎則因失去胞弟的有力「搭檔」,在推動業務上顯得較為吃力。幸好,到了那個時候,已經長大成人的子侄們已能成為他的重要助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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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44年12月1日,《香島日報》報導「胡文虎再撥砂糖分贈港九各善團」。
戰後的胡文虎馬不停蹄地著手恢復中國內地、香港,以及東南亞等地的業務。除了鞏固東南亞既有的藥業及報章市場,因當地戰後重建期間的銀行與保險市場方興未艾,本身沒有經營銀行與保險經驗的胡文虎,於1950年創立了崇僑銀行和大眾保險公司,而兩者的目標客戶均聚焦於普通市民,可見那時已年近70的胡文虎仍極具企業家精神和開拓雄心。
由「藥業大王」而「報業大王」,兩項旗艦業務看似毫不相干,但胡文虎卻想到了很好的交接面,令其有效地結合起來,產生了巨大的商業及社會效益,至於當時的政治形勢和抗日運動,又令其藥業和報業生意可以互相輝映,不但為他帶來源源不盡的巨大財富,更獲得了持續上揚的名聲與社會地位。因為有了巨大財富,胡文虎才能在中國內地、香港及其他東南亞地方大肆購入地皮,並在那些他認為適合的地方興建廠房及大宅。當然,他也曾經多次慷慨捐輸,推動教育,積極參與同鄉會和宗親會等活動,因而又令其社會賢達、善長仁翁的形象分外突出,在當時社會可謂一時無兩。
(作者鄭宏泰是香港中文大學社會與政治研究中心聯席主任。高皓是清華大學五道口金融學院全球家族企業研究中心主任、戰略合作與發展辦公室主任。本文詳見於【《家族企業》雜誌2018年2+3月刊】 未經本刊授權,不得轉載;經本刊授權轉載的,請註明來源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