梵谷的「梅花圖」顛覆了日本人對色彩的看法

 2017-08-11 08:00:00.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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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藤廣重浮世繪《開花的梅樹》

今年上海國際電影節頒發的第一個大獎是動畫片,獲獎作品是由英國人製作的Ioving Vincent (《至愛梵谷》)。那10秒鐘的片花,足夠驚艷,也足夠震撼。在不足40歲的短暫生命里,梵谷的天才、勤奮,以及大膽學習借鑑,幾為他人不可及。梵谷學習日本浮世繪一事,足以證明其膽識與才情。

梵谷當時仿畫日本浮世繪的一幅觀梅圖(這是我以前杜撰的名目),有的介紹說仿的是廣重,有的沒有介紹,只說仿的是浮世繪。若干年前購得的 《凡高》 畫集 (北京工藝美術出版社,2003年11月)里,我看見過梵谷的這幅仿畫。但之前,從來沒有見過廣重的這幅畫(雖然見過廣重的其他畫)。直到我買了新書Hiroshige(《廣重傳》TASCHEN,英文原版,2015年6月) 時,我才知道這幅圖的名字叫《亀戸梅屋鋪》(龜戶梅屋鋪)。它的另一個名字(我不識日文,只有按此畫面提供的漢字即日文中的平假名)叫「江戶百景(之一)」。

安藤廣重(Ando Hiroshige),後又名歌川廣重( UtagawaHiroshige),1797—1858,江戶人。江戶(Edo),今東京都千代田區,日本首都舊稱。廣重是日本浮世繪大畫家,其畫典雅,充滿詩意,與葛飾北齋開創了「名所絵」的風景畫,對後世影響極大。廣重一生創作了五千多幅畫,梅花是他畫得較多的題材之一。幽郁與秀麗的筆致,描繪擁有閒情逸緻的人們置身於梅花之中,表達了畫家面對人與自然美景的美好心情與祝福。

浮世繪是什麼時候進入歐洲的,無考。但是有一點可以表明,梵谷在1888年之前,肯定已經接觸到了浮世繪,並且已經在仿寫廣重(此時的廣重已改名為歌川廣重)。梵谷在1884到1887年間,先後在巴黎、安特衛普等地生活、流浪、學畫 (其實梵谷此時的畫已經有了自己的風格)。這一時期,梵谷除了大量的寫生、創作外,還臨摹了許多名畫(梵谷每天十幾個小時繪畫,一生都極其勤奮)。或許就在此時,梵谷喜歡上了浮世繪。這與歐洲繪畫在十九世紀後期積極尋求變革相呼應。而浮世繪正是西方繪畫尋找突破創新的一個機緣,與梵谷幾乎同時代的德加、莫奈、高更等畫家,不約而同地對日本的浮世繪發生興趣。在十九世紀末期的歐洲繪畫重要變革期中,梵谷顯然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(儘管當時並不為人所知)。在學習借鑑浮世繪方面,也許梵谷的成就和創新是獨具意義的(據說,由此與高更發生重大分歧而割袍)。

梵谷除了留下大量畫作以外,還留下了大約八百封信函。在一封致伯納德的信(1888年3月18日)中,梵谷說「這裡的鄉村對我而言,如同日本一樣美麗,空氣清新,色彩明快」(見《梵谷手稿》,[美]安娜·蘇編,57.N藝術小組譯,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6年4月3印)。廣重的畫正是這樣的美麗。從梵谷的畫作看,梵谷喜歡浮世繪,主要是喜歡廣重的關於鄉間、關於民間以及關於風景與人物和諧相處的畫。因此,梵谷不止仿寫過《龜戶梅屋鋪》,他還仿寫過廣重《雨中的橋》 等。不過,由於梵谷的色彩對比遠比廣重強烈,而且因對黃色 (明黃、橙黃、大黃等)的偏愛,使其仿寫比廣重的原作更有力量,少了廣重的「小橋流水」而多了自己的西風烈馬,因而更具刺激性和衝擊力。東方特別是日本繪畫里的詩意和憂鬱,在梵谷的仿寫中不見了。梵谷對廣重的這幅「觀梅圖」的仿寫,不僅是梵谷對原畫的一種重構,事實上,還實現了對風景畫的某種變革。越到後來,梵谷的風景畫,越能表現這種變革的意義。梵谷在1888年4月9日裡寫道:

———我一定要畫下繁星的夜空以及柏樹或者成熟的麥田,這裡的夜色特別美。

———此刻,我正被繁花盛開的果樹深深吸引:粉色的桃樹,黃白的桃樹。我的筆法毫無章法可循,就是把並不均勻平滑撞擊在帆布上,不加修飾。

———厚重的顏料堆砌不同的色彩。———我知道這樣的作品挑戰了人們心中對繪畫技法先入為主的成見,會覺得它令人不安,使人煩擾。

確實如此。就在這幅仿寫廣重的觀梅圖裡,梵谷以綠、黃、紅三大塊色彩重構了的這幅畫,三種色彩幾乎沒有過渡。與廣重的原畫,除了構圖相同外,其色彩的使用,幾乎顛覆了東方人特別是日本人對色彩 (具體即浮世繪的色彩)的看法和習慣。